我在前面《忏悔》里说过,一位中学英语老师说他不是读书的材料。他记得这件事,说老师说得不错,他学的那点东西早丢光了,没法教育儿子。妻子只好接过他的职责,承担孩子的家庭辅导。她自己也只是个初中毕业生,只好偷偷陪着儿子死读:儿子从小学读到中学,她手里的课本也从小学升到了中学,常常插在她的衣袋里。在街头与同事推着小车卖咸菜的时候,一有机会就摸出书读上一段,碰到带眼镜的文化人来光顾,就赶紧问上几句。她被同事们嘲笑,但一想到儿子可以得到她的辅导,嘲笑算什么呢?她只是着急三角函数太难,一时还不容易懂。
她让儿子很小就开始识字:小,不是小鸡的小,而是《小逻辑》的小。红,不是红旗的红,而是《红与黑》的红。牛,不是牛羊的牛,而是牛顿的牛和牛津大学的牛……儿子的每一条鼻涕都闪耀着学贯中西的光辉。她后来还送儿子学过钢琴、国画、书法、英语、航模、足球、计算机等等,还进过数学和物理的“奥赛班”,有时一天之内在四、五个培训班之间匆匆跑场,像一只鸭子被母亲赶得连跑带飞。如果说鲁少爷夫妇曾经错失了读书的机会,那么她要在儿子身上把一切书都统统读回来,要把儿子栽成一棵知识的大树,要把儿子做成一个知识大卫星发射出去。